梅長蘇看蕭景琰戳著那塊桂花糕很久了,很想對蕭景琰說,那塊桂花糕是無辜的你快放過它吧!不過看蕭景琰的神色,有七成又是想到了林殊,有兩成可能是在想朝堂上的事,剩下的一成……大概只是在恍神之類的。

  梅長蘇從容地將他面前的糕點吃完,又示意黎綱拿了新送來的茶葉和茶具過來,等等蕭景琰聞到熟悉的茶香回過神來的時候,他面前只剩下一碟被他戳得亂七八糟的桂花糕,剛剛他喝的茶水想必都冷了已經被收了下去,但蕭景琰記得剛剛黎綱放了三四盤糕點在桌上,難不成梅長蘇自個全部吃掉了。

  「飛流剛剛進來把糕點都拿走了。」梅長蘇像是知道蕭景琰心裡在想些什麼,微勾唇角,「想必剛剛殿下想事情想得出神了,沒注意到飛流進來過。」

  蕭景琰愕然,梅長蘇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,從前林殊就常說從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,所以他努力學習面無表情讓別人看不清,只是這梅長蘇……難不成他剛剛面部表情鬆懈了嗎?蕭景琰努力忍住想要摸摸自己臉的衝動。

  梅長蘇用了非常大的力氣,才忍住笑出來的衝動,這個人就跟以前一樣好懂,每當和蕭景琰相處的時候,梅長蘇都這樣覺得,蕭景琰一點也沒有變,變的人是他,今非昔比,導致他就這樣站在蕭景琰面前,蕭景琰卻一點兒也認不出來他,甚至……他只能用另一個名字與他相交。

  不是沒有過,好幾次都想要告訴眼前的蕭景琰,他是林殊,他回來了……但是又死死壓住這樣的念頭,如果他告訴蕭景琰了,有可能他之前的準備全部都付之一炬,他自己要脫身是容易,但是卻可能危害到蕭景琰和靜姨,只要有一丁點的可能,他就不會允許。

  壓下心頭的情緒,他將沖泡好的茶倒了一杯遞給蕭景琰。

  「這是今年剛送來的茶葉,請殿下喝喝看。」在遞交茶杯的同時,蕭景琰不小心碰觸到了梅長蘇的手指,因突來的碰觸梅長蘇一個不小心沒拿穩手上的茶杯,眼看著茶杯傾倒,滾燙的茶水就要燙傷梅長蘇那纖細的手指,另一隻大手替他擋下了。

  當然,那滾燙的熱水並沒有直直落在蕭景琰的手上,他只是眼明手快的將梅長蘇的手撥開來,然後那茶水就部分落在地上部分落在蕭景琰的衣袍上,茶杯就直落落掉下在地上成了碎片。

  「非常抱歉,是蘇某手滑了,殿下可有燙傷?」梅長蘇面色著急,不過蕭景琰卻一臉不在意的樣子。

  「沒事,我長年在軍營訓練,就算真的燙到也沒事,更何況只是淋到了衣袍上而已。」蕭景琰搖搖頭,「倒是蘇先生,你沒被濺出的茶水燙到吧?」

  蕭景琰其實真的沒多想,他就想著自己被燙到沒關係,但是梅長蘇那手看起來細皮嫩肉的,想來若是被燙到了話,肯定會立即紅了一片,嚴重點的話甚至可能還會起水泡……所以下意識的就替梅長蘇給擋下了。

  「我沒事,倒是殿下這衣袍……」梅長蘇看著蕭景琰濕掉了的衣袖,思考著自家府上有沒有蕭景琰可以穿的衣服。

  「不打緊,等等就乾了,再不然……」蕭景琰看著旁邊的火爐,「再不然等等在火爐旁邊烤烤就好。」他可沒這麼嬌貴,這才濕了一點點,對他根本就沒有影響。

  黎綱在聽到茶杯掉落的聲響時就進來收拾了,又迅速地換上了另一個茶杯,梅長蘇又倒了一杯茶遞給了蕭景琰,蕭景琰接過先聞了聞茶香,然後才細細品嘗。

  「蘇先生泡茶的手藝很好。」雖然蕭景琰不太懂茶道,不過看梅長蘇泡茶時的手法有模有樣的,再加上這茶也真的味道挺好,所以蕭景琰就認為梅長蘇泡茶手藝很好。

  「要是你喝過藺晨泡的茶,恐怕就不會說蘇某泡茶手藝很好。」梅長蘇淺淺笑著。

  「我現在只喝到蘇先生的手藝,自然無從比較。」蕭景琰沒多說什麼,只是喝著這茶確實就沒有在想之前他想的事情,不過蕭景琰喝著喝著就看著梅長蘇泡茶的手又出神了……

  

  剛剛他呀,碰到了梅長蘇的手。

  梅長蘇的手,冰冰涼涼的,蕭景琰瞥了眼梅長蘇身上的毛裘,視線又飄向不遠處的火爐,蕭景琰不是第一次覺得梅長蘇的身子如此單薄,但是每每都能讓他在心裡驚訝一番--和另一個他認識的被稱為『小火爐』的人完全不一樣,蕭景琰告訴自己。

  梅長蘇給人的感覺,猶如君子般溫潤如水,對人微笑的時候讓人感到如沐春風,但在那笑容之下的可是雷厲風行的手段,想想他憑著這病弱之軀卻能夠一統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江左盟,說一不二,梅長蘇自然有他自己的手腕。來到了京城,也沒見他多做什麼事,就能夠在太子、譽王之間斡旋,並且私下替他製造了有利的局面,對梅長蘇而言好像不是什麼很困難的事情,僅僅彈指之間,他就做了這些事情。

  看了那輕搓著衣角的舉動,已經說不清是幾次了,梅長蘇總是能讓他聯想到一位故人,一位他很想、很思念的一個人。

  『我想他活在這個世界,不想他活在我的記憶。』

  『母親,我想小殊了。』

  林殊,他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,是整個京城中最明亮耀眼的少年。

  這些話他說過無數次了,一邊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的事,但一方面卻又內心期待著也許、也許、也許……小殊真的還活著……當衛崢回來的時候,他真的內心期待著也能夠聽到林殊還活著的消息,只是又再一次的失望了,而且這次他甚至無法繼續的自欺欺人地在讓自己面對那虛幻可笑的『也許』──他該認清楚現實才對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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